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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打黑陷入僵局
1、搶發槁件捅出漏子
摘自12月31日作者日記
第二天上午,一個電話讓我驚出一身冷汗。來電話的是沈雪中。他憤怒地指責我,『你是怎麼搞的!我是副處長,你憑什麼寫我是處長!這讓人怎麼想!我不是不讓你發公開稿嗎?你這人怎麼回事!』我趕快向他解釋,我本來是想讓你過目的,但昨天實在是太晚了,我是根據錄音整理的,內容不會有大問題。另外,我聽那秘書叫你沈處長,一時疏忽了,真不好意思。我道歉,我向你們領導說明情況。他怒氣消了些。『內容和觀點倒沒什麼問題,可是,你讓我怎麼向處長解釋?我不好在院裡做人呀。領導以為我是亂講話。接受采訪也輪不到我頭上呀。』
我理解他,我要是那位處長肯定也氣得要死,我還沒死,你就想登基。我說我會找他們領導說明情況。得,剛發第一篇稿子就惹了這事,真掃興。
下午,浙江分社社長叫我去分社,聽口氣是沈給他打了電話。我說我手頭有好幾篇稿件要發,沒時間,但分社堅持要我去,看來,他們認為問題很嚴重。
沈告了我三條罪狀:第一、觀點和他講的有出入;第二、是副處長不是處長;第三、他沒有同意發公開稿。
我解釋說,我全是按照錄音整理的,他的原話基本沒動,我有錄音做證。另外,他講過要是發公開稿,不要提他職務和名字,這兩點我沒有遵守,我可以道歉,也可以由體育部和總社給我處分。
正說著,董華來電話,告訴我,老閻寫的稿子終於出來了,他想讓我先看看,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幫著修改一下。我讓他傳到分社,我在這等。
2、閻世鐸親擬表態稿
稿子過來了,共有6頁紙。我看了一遍,閻是以專訪形式,記者和他一問一答方式寫的,看得出來,他是下了大功夫。裡面保留著他講話的特色,不少順口溜和警句。我注意到他用了起碼300字去講大樹和蟲子的關系,很囉嗦,看來,這是他的創作得意之處。
我問董華這稿子什麼時間可以發。董華說:『老閻的意思是過了元旦再說,不要破壞節日的祥和氣氛,另外,放假期間,影響也不大。足協想在4日發出。』
我告訴他說:『白岩松他們已經做了節目,《時空連線》准備在元月2日和3日連續推出兩集,聽說,他們也采訪了老閻。這表態稿最好提前發,起碼是同天發。』
董華說他不知道中央電視臺已經采訪了老閻,肯定是謠傳。『我是新聞官,我還不知道。足協這兩天人都放假了。老閻肯定是過節後纔接受采訪。』。
我說現在外界都急於看足協的態度,不如早點發出去,但董華不同意,我想這肯定是足協決定的事。
回到旅館,我認真地拜讀了閻世鐸的大作,我可以百分之百地預料,這篇稿子是他親自寫的,看來,他是認真地下了功夫。以下是原稿(和1月5日公開發的已經有很大區別)。
新華社訊:針對當前中國足球『假球』、『黑哨』風波,中國足協副主席閻世鐸今天接受本社記者采訪時表示,中國足球經過近半個世紀的努力和十年改革的推動,在社會各界的共同努力下能有今天的大好局面來之不易,大家應該十分珍惜。我國職業足球聯賽的八年成果必須給予充分肯定,聯賽以及裁判中存在的問題必須給予高度重視,有些問題已經到了不下決心解決不行的時候了。現在是下決心解決這些問題的最好時機。中國足協將一如既往、高舉反腐敗的旗幟,義無反顧捍衛中國足球的純潔與尊嚴。中國足協也呼吁社會各界以積極、認真、勇敢、負責的態度向一切不正之風開戰,逐步淨化中國足球環境,推動中國足球健康發展。
一、當記者問道,你怎樣評價中國足球裁判員隊伍時,閻世鐸說,中國足球是以建立職業聯賽為突破口,拉動整個足球改革的。在成功建立中國足球聯賽的過程中,裁判員是發揮了積極、重要作用的。經過八年職業聯賽的鍛煉,我國裁判員隊伍的綜合素質和執哨水平在不斷提高,並日益走向成熟,這不僅在我國足球職業聯賽的實踐中得到檢驗,而且受到亞足聯和國際足聯的充分肯定。如去年我國是亞洲惟一受亞足聯、國際足聯委派執哨所有國際重大比賽的國家。應該說,從總體上看我國裁判員隊伍是好的,是值得信任的。但也必須看到,有的裁判員確實存在著執法不嚴。執法不准、執法不公,甚至收受俱樂部錢財的問題。對於裁判員存在的問題,我們要客觀分析,既不能認為裁判員隊伍總體是好的,就忽視甚至掩蓋其存在的問題;也不能因為有的裁判員有了問題,就否定整個足球聯賽,否定裁判工作。
二、中國足協是如何管理裁判的?
中國足協歷來是比較重視裁判工作的。八年來,中國足協的裁判工作基本貫徹了三個指導思想:一是培養與管理相結合。培養側重於技術和職業道德兩個方面,管理主要依靠教育和制度;二是支持與處罰相結合。裁判員作為足球比賽的『黑衣法官』,其權威性必須得到保護和尊重,即使是錯誤的判罰也要服從,這是由體育比賽性質所決定的。中國足協對於在執法中出現明顯漏判、錯判,甚至重大失誤的裁判員,也是采取了一系列提醒、警告、停哨等處罰措施的;三是監管與監督相結合。為了防范不正之風對裁判員的侵蝕和對裁判工作的乾擾,中國足協逐步完善裁判員的選派方法,嚴格裁判員在賽區的生活、工作規范,甚至采取了收裁判員手機、切斷裁判員住房電話,限制裁判員的接觸范圍。在去年,中國足協還采取了請所有俱樂部總經理在年底給裁判員打分的辦法,今年有五名裁判因分數較低而被停止裁判工作。據我們所知,世界上沒有哪一個國家的裁判管理工作比中國更嚴格的。
三、現在,社會上有一種看法,認為中國足協在打擊不正之風的問題上無所作為?
對於足球界的不正之風,不僅俱樂部深惡痛絕,廣大球迷十分不滿,媒體口誅筆伐,而且中國足協也是歷來非常反對的。中國足協是中國足球大家庭的一家之長,是聯賽的主辦者。哪個家長願意自己的家庭亂七八糟,哪個主辦者願意自己主辦的活動烏煙瘴氣。中國足協對如何反對足球界的不正之風可以說是旗幟鮮明、三令五申,幾乎做到了苦口婆心、仁至義盡。在這個問題上,中國足協有能力不強、辦法不多、管理不嚴的問題,但產生不正之風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在於不正之風的制造者。如果說聯賽中有『假球』、『黑哨』的話,那麼,『假球』誰跟誰打?『黑哨』誰給裁判錢?近幾年來,中國足協曾多次不惜花費巨大人力、財力和時間,找相關部門和人員進行調查,但沒有人願意拿出證據來,也沒有人承認給錢或收錢。中國足協在反對足球以及聯賽不正之風的態度上是堅決的。今年中國足協在處罰足球中許多不正之風方面已經用行動作出了回答,這是有目共睹的。中國足協在此向社會鄭重承諾,在此類事件中不管涉及誰,涉及多少人,只要一經查出,堅決依法、依章進行處罰。
四、你對浙江綠城和廣州吉利俱樂部提出『打黑』問題怎麼看?
這次浙江綠城俱樂部和廣州吉利俱樂部多次通過媒體坦誠自己給了裁判錢,並表示願意拿出證據來,下決心要將收錢人曝光,幫助淨化中國足球環境。中國足協認為,綠城和吉利俱樂部對這件事采取的態度是積極的,中國足協表示歡迎和支持,並已對此事開始進行調查。反對不正之風既需要決心,更需要行動。現在是浙江綠城俱樂部和廣州吉利俱樂部將決心變成行動的時候了,希望他們及有關方面能將證據盡快交到他們認為可以信任的部門手裡;歡迎所有知情者拿出勇氣、據實舉報;也懇請有關部門能夠盡快用解決問題的渠道、手段和方法介入此事,早日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五、也有人說,吉利和綠城俱樂部的『打黑」宣言是為了炒作,而非真正『打黑』,否則,為什麼遲遲不肯拿出證據來。對此,你怎麼看?
中國足協對吉利和綠城俱樂部歷來是信任的,也相信他們這次向不正之風宣戰的決心是真摯的、堅定的,動機與目的是一致的,是會用實際行動兌現他們對社會的承諾,是會對中國足球負責,對全國球迷負責,對媒體負責的。因為,這件事情是件嚴肅的事情,這件事情已經在足球界上下、在國內外引起了巨大反響和廣泛關注,此事啟能不了了之。否則,足球界的不正之風不僅沒有得到打擊,反而會助長不正之風的蔓延,今後中國足球還怎麼搞?中國足協還怎麼恢復全國廣大球迷對足球聯賽的信心?足球界、全國球迷和媒體能夠答應嗎?中國足球在國際足壇的形象將是怎樣的呢?中國足協決不懷疑吉利和綠城俱樂部的決心和誠意,相信他們會以負責的態度說到做到,中國足協也會與俱樂部和社會各界攜手將此事搞清楚。如果這次事件搞清楚了,這是對中國足球的一大歷史性貢獻。
六、怎樣看待足球不正之風問題。
中國足協認為:
(一)對於足球界的不正之風,既要看到其自身問題的嚴重性和解決這些問題的必要性和緊迫性,又要看到足球問題的社會性、國際性和解決問題的復雜性和歷史性。足球不是自下而上在真空裡,中國足球不是中國社會的『世外桃源』:中國足球職業聯賽剛剛搞了八年,還是處於初級階段,出現一些問題也是不可避免的;足球有許多問題不是僅僅依靠中國足協和足球界自身就可以解決的,必須依靠全社會持之以恆的共同努力。
(二)足球界發生此事是壞事,解決好此事就會變成好事。這就像大樹與蟲子之間的關系一樣,幾乎所有的大樹在成長過程中都會遇到過蟲害。大樹長蟲子是件壞事,但如果把蟲子消滅掉就是好事,還可以增強大樹的免疫力。對付蟲子有兩種辦法。一種辦法是為了消滅蟲子,索性將大樹連根一起刨掉;另一種辦法是給病樹打藥滅蟲,使大樹仍然茁壯成長。中國足球也像一棵正在成長的大樹,也會遇到蟲害甚至蟲災,我們希望所有關心、熱愛中國足球的人們能夠采取打藥滅蟲的辦法,治病救樹。
(三)環境可以改造人、人也可以改造環境,環境是靠人創造的,人必須要在環境中生存。我們只有創造一個好的生態環境,纔能有一個好的生存環境和發展環境。一個好的生態和生存環境的形成是靠大家的共同創造與維護。當有人在毀掉足球生態環境的同時,也是毀掉自身賴以生存的基礎。因為,大家是站在同一棵樹、坐在同一條船上的人,根深纔能葉茂、水漲纔能船高。中國足協在進一步改進自身工作、加強聯賽管理的同時,真摯希望足球界的同事們、俱樂部的老總們能夠提高認識、統一思想,從我做起、嚴格自律,攜手抵制不正之風的滋長和蔓延,共同創造足球發展的良好環境。
洋洋6頁紙,我認為多數是套話和官話以及大道理。這種表態為什麼要拖這樣長的時間?我想不通,真的百思不得其解。我需要向他提議壓縮一下內容嗎?譬如大樹和蟲子的關系,又譬如家長的提法。
我問董華,這篇稿件能發公開嗎?
董華說:『還是先發內參,再公開吧?我理解應該是這個程序,因為,那天老閻講的是為內參講的。』
我說:『這篇東西裡已經沒有任何需要保密的,現在外界如此關注和等待中國足協的表態,我建議還是盡快發公開,免得足協造成被動。』
『這事我做不了主,我得和老閻商量。你先幫助潤色一下吧。』
我仔細看了一下閻世鐸的稿子,覺得這樣的東西發出去後肯定要挨罵。我把他的稿子傳回了總社,讓領導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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